沈毓伦

8走到那里已经很晚了。

齐铁嘴让张启山拿着一把白烛，绕着那坟包插了一圈，一根根点燃。徐妈给坟头点上红烛和香，又往火盆里烧了叠纸钱、烧了缕从徐莹莹生前穿过的衣服上剪下来的布条。

等这些都布置好了，齐铁嘴让张启山和徐妈退后，摸出刚刚从徐家拿过来的一只白瓷碗放在坟头，往里面倒了半碗清水。他从包里拿出个小布袋，从里面取出几根东西。张启山偏着头望了一眼，原来是刚刚吃晚饭找徐妈要的筷子——徐莹莹去世那晚吃饭用的那一对。

齐铁嘴往刚刚烧过纸的火盆里捻了一把灰，磨搓撒在那瓷碗清水里。然后把那对筷子往碗里一插，站起身来。

徐妈小声惊呼了一声，张启山连忙捂住她的嘴。看过去，齐铁嘴站起来后，那一对筷子竟然在碗里凭空立了起来。

一地白烛闪动着荧荧火光，从下头映着齐铁嘴的脸，照得那张脸苍白冰冷，好像没半分生气。齐铁嘴不为所动，嘴里念念有词。一阵风吹过来，卷着那火盆里的灰往天上旋动，一圈的烛火也随之闪烁跳跃。徐妈捏着张启山的手腕发抖，张启山也皱着眉头看齐铁嘴。

他知道，齐铁嘴这是要问鬼。

两个人正把心悬在嗓子口，齐铁嘴却突然停下不动了。那阵风吹了吹便停下来，烛火继续亮着，碗里的筷子“啪”地一声垂下来，摔到泥地里。

张启山看齐铁嘴若有所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连忙放开徐妈就跑过去。

“怎么样了？”他有些担心地问。

齐铁嘴在那火光映照下惨白的脸转过来看着张启山，脸上本就复杂难言的表情这会儿显得更是诡谲。

“佛爷。”齐铁嘴说，“我们被驴了吧。”

“这根本就没鬼，我问谁啊。”齐铁嘴捏着下巴想了一想，“不如说，别说死人了，这坟里根本就什么东西也没有。”

张启山有些奇怪地看着背后打着抖的徐妈一眼。

 

三个人又原路返回徐家那个破败小房子。齐铁嘴和张启山还有话想说，就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儿。

徐妈进屋子里去要叫徐四起来，过了一会人都没出来，只是传出来一声尖叫，而后就是一阵哭号。

张启山和齐铁嘴闻声连忙冲进去。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，两个人只看见徐妈抱着徐四在床上哭喊着，而徐四脖子上还套着圈粗麻绳，已经死了。

 

黑夜无比寂静。一阵哭声里，张启山却敏锐地听见屋子后面响起一阵沙沙声。他连忙追出去，却只看见一道黑影很快蹿进了屋后的田地里。张启山心里一惊，连忙拔腿追过去。追到田埂边上，早已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 

 

*

齐铁嘴和张启山连夜又赶回长沙城里。

“那天晚上我追出去，好像看见了村里传的那个怪物。”张启山坐在齐铁嘴的香堂里皱着眉头说，“那家伙速度极快，可看影子好像不是什么猛兽……倒像是一个人。”

“人？”齐铁嘴喝口茶，“你是说，那个怪兽是人，害了徐四他们一家？”

张启山也只是猜测，说不清楚，便轻轻摇了摇头。

“话又说回来。那天去徐莹莹的墓上一探，可是你知道我发现什么？别说鬼了，那个墓根本就是个空冢，里面根本什么也没有。”

“墓里面没有埋人？”张启山想了想，“你的意思是说……”

“我怀疑徐莹莹根本就没死。”齐铁嘴接到，“而且还活着从那墓里面又出来了。”

齐铁嘴一时也想不明白，一个死人怎么能够复生……除非那个人根本就没死，是旁的人给弄错了。

那个怪物和徐家又有什么关系，和徐莹莹的假死又有什么关系？为什么那个怪物在徐家，偏偏偷走了他齐铁嘴的铜壶？

如果徐莹莹没有死，她现在又在哪里？

如果要设法去寻找一个还活着的人……

 

齐铁嘴看了看张启山，张启山也看向他，看来他们俩想到一块儿了。

“找吴五爷借狗。”张启山提议道。

“好主意啊！”齐铁嘴双手拍了个巴掌，竖起大拇指给张启山。可他似乎立即又想到了什么，翻了个白眼，有气无力地瘫下来。

“不行不行，我前几天还跟他吵了一架，他怎么可能答应把他的狗借给我……”

张启山想了一会儿，盯着齐铁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齐铁嘴被他盯得发毛：“干嘛！”

“既然借不行……那八爷，你去偷一只，怎么样？”